七大罪官方外传小说•罪人留下的七道伤痕•第二章
第二回
少年与一支长枪
——from King
黄昏时分的“黑猫打呼噜亭”挤满了来吃时间稍早的晚饭的客人。
『来喽，久等了！』
有位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老板娘”的胖墩墩的中年妇女将餐点放在露天茶座的餐桌上。那是一道用白肉鱼块和蔬菜一同炖煮，然后融进奶酪的料理，可以说是这间酒家颇受欢迎的菜品。
『谢谢。』
一对身穿骑士盔甲的骑士笑眯眯地抬头向老板娘道谢。他们其中一位是有着四处乱翘的耀眼金发的少年，另一位则是圆滚滚的肥胖中年男人。
『这个真的很好吃啊。』
少年边对中年男子这么说着，边迅速拿起叉子，想弄块鱼肉吃。
『别动啦！这可是咱点的菜啊！团长点的煎猪排还没上呢！』
『吃一点又不会怎样，我们各自对半分呗。』
『说得倒好听，团长你其实总会偷偷夹咱的菜去吃吧。咱对猪肉有点……总之这是咱的，不准吃！』
男人说着伸出双手将盘子举上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敏捷地蹿过隔开露天茶座和庭院的矮栅栏。
『呜哇！』
黑影轻快地跃上男人的盘子，然后片刻不停地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从餐盘上跳下了地。
『啊——！好烫！烫死咱了！』
男人吓得不由松开了盘子，炖菜的菜汁立刻毫不留情地全泼在了他的头上。
『啊呀呀~』
少年指着地面说道：
『喂，金。你晚饭没了。』
被唤作金的男人一回头，便看到一只大黑猫站在地上，它口中正衔着刚才男人盘里的那块鱼肉。
『啊——！快还给咱！』
『就算抢回来也吃不了啦。』
少年哈哈笑了起来，黑猫也一副“我抢到的就归我”的样子，得意洋洋地仰头看着金瞧。
『不给这种贼猫长点记性，它是不会悔改的。』
这么一来金似乎更加气愤，直接顶着糊满奶酪的脸站起来向猫走去。可猫非但不逃，还突然冲着男人飞扑过去。
『！？』
就一眨眼的功夫，猫已经从金的脚边攀上他的肩头，接着朝他的脸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一把，最后再次飞也似地跳回到栅栏上。
『唔呀——！！』
只听金一声长长的惨叫，始终默默观望着情况的客人间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
1.
有十几个人正聚在距离里昂尼斯王都约一英里（约1.6公里）的某个四处散落碎岩的荒地上。
这些年轻人大部分是身着训练用的轻盔甲的圣骑士候补，他们围成一个半圆，注视着站在正中央的一名少年。
少年看上去有十三、四岁，他将长棍斜斜举到面前，狠狠地瞪着前方。他面前赫然矗立着一块四个成年人才围抱得住的巨大岩石。
少年将长棍一端朝下，倾斜到几乎碰到地面的程度，只听“呼”地一声，他脚边立刻卷起了几缕旋风。
接着，少年慢慢挥动长棍，划了个横8字，旋风随之越卷越大，旋转速度也不断变快。
“喝！”
随着少年的一声大喝，已经能称为“龙卷”的旋风便飒飒直上，毫不留情地直冲岩石而去，飞快将岩石囊卷其中。岩块在旋风的漩涡之中随着轰鸣转眼间分崩离析，但最叫人惊讶的是居然没有一粒石块从那股龙卷中掉出来。
周围立刻响起了“喔”的欢呼声。
少年沉着地将长棍往下挥，龙卷就跟着慢慢平息下来。刚才还立着一块巨岩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座由零碎的石块堆成的小山。
“不错嘛，豪泽尔！”
一位体魄强健、始终默默注视着此般情景的壮年男子满意地说道，被称作豪泽尔的少年听到这句夸赞，也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
“多谢夸奖！德雷弗斯圣骑士长！”
“你现在控制得很好，以前总是不得要领地乱打一气，看来现在已经有点进步了。古利亚莫尔，你也学着点。”
德雷弗斯点了一下站在自己斜后方的儿子的名，只见一位长得和父亲十分相似的黑发少年猛地缩了缩自己那高大的身躯。
“抱、抱歉，爸……不，圣骑士长。”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最近古利亚莫尔的进步也很惊人。”
今天担任教练的其中一名圣骑士·德尔沉稳地说道。但德雷弗斯听罢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就此放松，因为这小子从以前开始能力就很不稳定。防御系的魔力要是不能保持稳定的话可是相当致命的。今后也要加紧练习。还有吉尔桑达，你也一样。”
“明白。”
站在古利亚莫尔身边的吉尔桑达也垂下眼帘低下头去。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原地踏步，刀法也总是相当迷惘，大哥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该有多难过啊。”
“是——我会继续精进，不辱家父之名。”
“德雷弗斯阁下对自家亲戚也太严格了吧，令郎和外甥都已经相当出色了。”
体格完全不逊于德雷弗斯的另一位教练·大汉尼古拉斯也笑着说道。
“今天阁下检阅的这个小组成员都是目前在圣骑士候补中实力最为突出的孩子，以他们的能力，只要积攒一些实战经验，再过一两年应该就能顺利当上圣骑士了吧。”
“嗯，真是些有出息的孩子，接下来还要拜托你们多多指点他们了。”
德雷弗斯点了点头，德尔和尼古拉斯都麻利地行了个骑士礼，接着转过身重新面对那群圣骑士候补的年轻人。
“那么接下来就继续分组进行训练，圣骑士长还会继续视察各位的训练状况，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明白！”
圣骑士候补们大声回应完毕，便各自和自己之前定好的训练搭档一起在训练场上散开。
“等等，豪泽尔。”
德雷弗斯唤住刚才漂亮地使出御风魔力的少年·豪泽尔。
“在！德雷弗斯阁下有何吩咐。”
正和今天的训练伙伴古斯塔夫一同跑向场地一方的豪泽尔闻声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德雷弗斯慢慢走近少年，看着他握在手里的长棍说道：
“你还在用那种东西训练吗？”
“？是啊。”
圣骑士候补大部分是一些骑士阶级出身的年轻人，豪泽尔则是罕见的出身平民家庭的成员。骑士和一般市民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否获许在公共场合佩剑。因为豪泽尔还没被正式认定为骑士，所以训练时一般就用挂板剑或棍棒这类武器。顺带一提，现在正站在他身边的古斯塔夫虽然与他同龄，却因为身为骑士家族的长男，一开始就能带上自己的剑来训练。
“这玩意儿已经不能承受你的魔力了。我允许你佩剑，明天训练的时候带真刀过来。”
“此、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德雷弗斯爽快利落地回答。
“对圣骑士而言，武器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魔力、能力和体格的武器。你也要仔细想想，最能充分引出你体内的力量的武器是什么。”
“明、明白了！非常感谢您！太好喽！”
豪泽尔高高举起长棍，一蹦三尺高。
2.
“老妈！老妈！快拿仓库的钥匙给我！”
豪泽尔刚冲进自家店的大门就使劲叫唤。
这里是王都西边外缘的铁匠铺——同时也是豪泽尔的家。
“你这孩子又在折腾啥！回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正在擦拭放在店铺中央那套用来谈生意的桌椅的母亲抬起头怒喝。但豪泽尔毫不在意，匆匆忙忙地向母亲走去。
“老妈，有得你乐了！我得到德雷弗斯阁下的认可了！他已经允许我佩剑了！”
“不是吧，真的吗！”
母亲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哎呀……真没想到……你这孩子真的能当上圣骑士吗？能不能胜任这个职务啊？”
“这不废话吗！”
豪泽尔挺起胸膛自豪地回答。
“既然已经得到佩剑的许可，那说明我现在已经是一名骑士了！虽然要当上圣骑士还需要经过各种实战来证明我的能力，不过没事啦，早晚会当上的！”
“真叫我吃惊！”
母亲惊讶地夸完豪泽尔，便重新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自己的儿子来。
“没想到这个从不帮家里干活，成天只知道打架，我还觉得要一直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在街上晃悠的大恶棍的臭小子，居然会当上圣骑士！”
“老妈！废话少说快给我仓库钥匙啦！”
“……要仓库的？”
母亲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反问一边将手伸进围裙前的口袋，拿出了一串钥匙。
豪泽尔则迫不及待地从母亲的手里一把夺过了钥匙串。
“我要去选一把老爸造的剑来用！”
话音未落，豪泽尔就飞快穿过店铺后门，往院子跑了出去。
隔着庭院与店面相望的那幢建筑物便是父亲莱泽尔的工坊。朝着右边水路的那个房间是带着火炉的锻造工房，今天从敞开的大门中依旧传来了有规律的捶打声。
但是，豪泽尔的目的地并不是工房，他笔直地朝建筑物左边的那扇门冲过去，用将钥匙插进挂在门环上的大锁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这里是保管着父亲锻造的众多武器的仓库，虽然里面几乎都是些等待订货人来取走的武器，但也有豪泽尔家自己的东西。
“唔~那玩意儿给放哪里去了……”
豪泽尔在仓库中来回踱步，在各个橱柜里苦苦搜寻。
他在找父亲几年前锻造的一把长剑。那似乎是父亲的得意之作，豪泽尔还记得那把剑刚完成的时候父亲难得叫自己和母亲过去观摩了一番，还自豪地问他们母子俩“是不是做得很不错”。
只是那把剑迟迟没找到买主，就这么一直收在仓库的某个角落。
“哎哟不好！”
当豪泽尔在柜子和木箱中四下搜寻的时候，好几支搭在墙壁上的枪噼里啪啦地一下子倒了下来。他慌忙想把这些武器放回原处，其中却有一支枪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不协调感，叫他不禁瞪着那支枪柄仔细瞧。
（……怎么感觉这枪好像黏在我手上似的。）
他本以为是枪柄上涂着什么东西，便张开手掌仔细确认，但是，手心里却没沾上什么东西。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豪泽尔把枪放回原处，接着又开始在旁边的橱柜里寻找起来。
“找到了！”
他终于找出那把向往已久的长剑，将刀身从染黑的皮革剑鞘中抽了出来。在这光线昏暗的仓库中，剑身也仿佛自行发光一般一晃一晃地泛着光辉。
“嘿~真够帅！”
豪泽尔双手握住剑柄，陶醉地欣赏着手中的剑。
长剑可以说就是骑士的象征物，他父亲本来就比较擅长锻剑，加上自己敬爱的德雷弗斯圣骑士长也是一位名满天下的长剑高手，让豪泽尔更为憧憬。
“豪泽尔，你在干嘛。”
父亲的说话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让豪泽尔着实吓了一跳。
他一转身，就看到眼前站着刚干完活的大汗淋漓的父亲。
“老爸……”
豪泽尔就好像搞破坏时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孩子般，条件反射地将剑藏在了身后，可他没一会儿就猛然反应过来，没错，自己现在已经不必再偷偷摸摸的了。
“老爸，今天德雷弗斯阁下已经准许我佩剑了，所以你就把这把剑给我呗，我一直——”
“……这可不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剑啊。”
可父亲只是低声这么回答，让豪泽尔大受打击。
“什么意思啊！你是想说我不配拿这把剑吗！”
“……你真想用的话倒无妨。”
站在仓库门口的父亲逆着光，再加上那遮住半边脸的浓密胡须，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被汗濡湿的和豪泽尔一模一样的金褐色头发反射出些许光泽。
“啥……？”
“你真想用的话倒无妨，如果你觉得这把剑合适你，就随便拿去用好了。”
父亲说完就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仓库，丢下豪泽尔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不久，“孩子他妈，我饿了”这句话便远远地从外头传了过来。
3.
“……该死，为什么就是用不好！”
豪泽尔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岩石。
第二天，他就带上心心念念的长剑，意气风发地出现在训练场，随后把伙伴们都召集起来，大言不惭地表示要击碎比昨天那块大两倍的岩石给他们看，可是——
“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他试过多少次，也一直抓不准手感。
实际上他确实引出了比用长棍时要多的魔力，然而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些魔力都从长剑的双刃中泄露出去了。
就结果而言，豪泽尔所召唤出的龙卷风虽然比昨天要大得多，却总是不受控制地乱蹿，让周围的伙伴们都陷入了无处可逃的窘境。
“怎么搞的嘛！”
“别闹了，豪泽尔！”
不断席卷而上的龙卷让整个训练场粉尘飞扬，变得一片灰蒙，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也不停从天而降。古利亚莫尔使出他的魔力“障壁”将几个同伴保护起来，这个以他本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光球将旋风和石子都尽数弹开。
“别吵，让我再来一次！”
“你再试多少次都是没用的，豪泽尔。”
吉尔桑达冷静地说道，豪泽尔听罢懊恼地回头瞪着他：
“吉尔，你说什么。”
“豪泽尔，我想应该是这武器的问题。”
吉尔桑达指了指豪泽尔手上握着的长剑。
“我认为这把剑并不适合你。”
“……！”
（这可不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剑啊。）
吉尔桑达的声音和父亲昨天说的话重合了在了一起。
“……你是想说我根本没能力当骑士是吗？啊？”
豪泽尔控制不住地瞪着吉尔桑达说道，可对方听了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
吉尔桑达的手里握着一柄精美的长剑，那正是以前豪泽尔的父亲为他打造的武器。
而站在对面的古利亚莫尔腰间佩着的长剑也是经他的父亲德雷弗斯所传。
豪泽尔内心深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甘，让他不禁丢下这么一句话：
“……够了，我今天先回去了！”
“豪泽尔！”
吉尔桑达和其他伙伴们都在身后呼唤他的名字，但豪泽尔却还是头也不回地从训练场跑开了。
4.
鳞次栉比地开满酒店和饭馆的醉汉大街在这离夏至祭仅有一周的准备期间更显热闹。
店门前都挂着里昂尼斯王室的旗帜和庆祝夏至的花环，平时空无一物的大道两旁如今也摆满了小摊和露天商店，街上人头攒动，虽然刚才的钟声告诉人们现在已是午后八点的晚餐时分，但这时候离夏季迟迟才来的傍晚还早得很。
“人还真多~”
豪泽尔叹了口气。他不怎么好意思回家，就这么在王都街上四处闲逛消磨时间，可当他来到自己常去的“黑猫打呼噜亭”的时候，却发现店里已经坐满了人。
“哦哟，这不是豪泽尔吗。”
正当他站在店门前往里边瞧，想看看有没有空位子的时候，老板娘就向他搭话了。
“老板娘，店里已经没空位了吧？”
“是啊，今天客人很多嘛，你愿拼桌的话倒还有位置。”
老板娘说着指向露天茶座那边的一张桌子，在那张双人茶座上正坐着一位和豪泽尔年纪相仿的少女。
“啊呀，这不是豪泽尔吗，好久不见啊。”
只见少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豪泽尔说道。
“什么嘛，原来你们俩认识啊，那就赶紧坐下吧。”
老板娘见状笑眯眯地把他推到少女桌边，接着就转身走回了店里。
“……呃，你哪位？”
豪泽尔迟疑着在少女对面坐下，仔细盯着她的脸瞧。这位一头乱发、扎着两束三股辫的姑娘确实有点眼熟——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药店老板的女儿格蕾丝呀。”
“……啊，是桦木大道角落的那家店吧！”
这下豪泽尔也总算是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他家附近的那间大药店的老板的二女儿，豪泽尔还记得少女比自己大一岁。虽然他们小时候还经常在一起玩，但现在已经有好几年没说过话，让他都有些记不清对方了。
“我经常在王宫里看见你呢，没想到你这个孩子王现在也飞黄腾达了。”
“你在王宫里见到我？你……现在在里头工作么？”
豪泽尔和店里的老板娘点了自己最喜欢的烤鸡腿，然后反过来询问格蕾丝。
“是啊，我是今年春天才升进去的。我现在在服饰玛格丽特公主。”
“这样啊。玛格丽特公主她精神还好吗？”
豪泽尔漫不经心的一问却让格蕾丝的表情笼上了一层阴云。
“怎么说呢……说起来，豪泽尔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经常出入王宫了吧。”
“啊？是啊~大概有五年了？可能还要久吧。”
他掰起手指算了下年份。
“以前的玛格丽特公主真的比现在要开朗得多吗？”
“是吗？我和公主殿下她们不太熟啦。吉尔桑达他应该知道吧。”
“……！！豪泽尔，你认识吉尔桑达吗？”
见格蕾丝突然站起身凑过来，豪泽尔也有些仓皇失措地回答道：
“咦？喔……算是吧。”
“吉尔桑达大人他现在是不是也没以前那么开朗了？”
“啊？”
他不是很搞得懂为什么面前的少女会抛给自己这么个问题，不禁纳闷地歪过了脑袋。
“是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你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你还问出了什么事，真是的。”
豪泽尔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说：
“自己父亲出了那种事，天底下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的吧，加上犯人还是‘七大罪’，是个人都会性情大变的。”
“……吉尔桑达大人和‘七大罪’有什么交情吗？”
格蕾丝不厌其烦的细细追问让豪泽尔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小时候经常跟着‘七大罪’的团长梅利奥达斯学习剑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反过来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下他变得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也无可厚非吧。”
吉尔桑达没有和他说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豪泽尔自己因为从前就对顶着最强之名的“七大罪”骑士团怀抱着一种逆反心理，基本也不会主动提起他们。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死脑筋的认真家伙，现在姑且满脑子都是当上圣骑士这个目标，可能他也考虑过要为父亲报仇这件事吧。”
豪泽尔说着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不禁感到有些后悔。吉尔桑达本来没什么错，却被自己这么迁怒，还真叫人怪过意不去的。
“我倒不是特别担心他，因为那家伙应该不会走上邪路。”
看到豪泽尔一反常态地热切断言，格蕾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这样啊”，接着便低下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久等了，菜来喽。”
就在这时，老板娘端着烤鸡腿走过来，将餐点放在了桌上。
“唔呵~好像很好吃~！”
豪泽尔边庆幸着老板娘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边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还带着腿骨的鸡腿。
可就在这一刹那，从他坐席旁边的那个隔开茶座和庭院的矮栅栏上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
“啊！？”
原来那是只大黑猫，它猛然飞身跳上桌子，企图叼走豪泽尔盘子里的鸡肉。
“你这混账！”
然而，豪泽尔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黑猫的后颈。
“竟敢抢我豪泽尔大爷的晚饭，胆子够肥啊。”
虽然黑猫四肢并用地不断挣扎，但被豪泽尔抓得牢牢地提在半空中，它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哦~小哥你挺行的嘛！”
“这只猫可是附近有名的贼猫来着。”
周围的客人们都为少年高声喝彩，老板娘也笑道：
“哎哟哟，你是什么时候逮住这只贼猫的。”
“它经常打扰你做生意吗？那要怎么处置它？”
豪泽尔说着想将猫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既然抓到了就把它给宰了吧。”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可是被它抢过不知多少次食物，早就忍无可忍了，小鬼，快把猫给我。”
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豪泽尔不悦地沉下了脸。
“等等，抓到猫的可是我，而且这里可是老板娘的店，你可没有处置这只猫的权利。”
“……狗胆子再说一遍？”
男人火气上涌，坐在旁边吃饭的客人们都跟着“那就杀掉吧”、“不不那未必也太可怜了”地肆无忌惮地讨论了起来。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为这两个人劝架：
“这只贼猫确实给我们店里添过不少麻烦，可事到如今，我反而觉得它也有那么点可爱了。而且我们店名是‘黑猫打呼噜亭’，仔细看看这猫长得也挺讨人喜欢的，就这么算了吧。”
“就、就是说啊。其实，我可以领养它哦——没准可以帮我抓家里的老鼠。”
格蕾丝也站在豪泽尔身后说道，她说着就伸手打算把猫抱过来，可那猫却“吓——”地一声恐吓着少女，吊在半空中使劲挥动着自己的两只前足。
“喂，别乱来。”
豪泽尔见状连忙将猫从格蕾丝面前提开，可格蕾丝还是再次伸出了手。
“啊。”
就在这时，黑猫趁着豪泽尔指头一时松懈，当机立断地挣脱他的手跳到地上，接着如离弦的箭一般穿过餐馆，从大门口逃了出去。
“对、对不起！”
格蕾丝立刻低下头向豪泽尔、老板娘和店里的客人们道歉，可是刚才那名醉汉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小姑娘，这下你要怎么赔我，啊？”
“她根本没错好吧。都怪我没好好抓住那只猫啦，你要抱怨的话就冲我来好了。”
豪泽尔一动真格地狠狠瞪向他，男人便突然战战兢兢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也不怎么在乎啦，不就一只猫而已嘛，大家说是吧？”
接着，他嘟嘟囔囔地慌忙走出了餐馆。
一时充满了紧张气氛的餐馆终于恢复平静，欢笑声重新回到了房间中。
“如果这次能给那只猫点教训，以后不再作恶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那只猫也是上了年纪才会被逮住吧，毕竟以前可是谁都拿它没辙啊。”
常客们都笑着调侃道，老板娘也露出了笑容。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记得是多少年前，还有圣骑士被那只猫好好摆了一顿呢。”
“啊~是了是了！那家伙当时完全被当猴耍啊！”
客人们说着都哄笑起来，豪泽尔和格蕾丝则不解地面面相觑。
“圣骑士被猫捉弄？”
“没错，是一个有这么胖的大叔，他经常被猫抢走下酒菜哩。”
“他经常追着那猫到处跑，但猫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总是把大叔耍得团团转。”
“他真的是圣骑士吗~？”
豪泽尔目瞪口呆地叹道，可看到他这个反应，老板娘和男人们都笑得更厉害了。
“我原来也和你想得一样。”
“是啊。不过他那时真的很厉害啊。”
“那时？”
格蕾丝这么一问，常客们都七嘴八舌地开始讲述起自己记忆中的情景。
“当时有个醉醺醺的恶棍来这里喝酒，死命缠着那时在这里工作的女孩子不放，还打算强拉她出去来着。”
“那男人长得十分高大强壮，还亮出刀子来威胁人，搞得在场的人都没法出手制止。”
“就在这时候，那位一直输给猫的大叔居然……”
那大叔居然突然轻快地浮上了半空，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巨大的枪，将那个挑事的人牢牢钉在了地上。
“……枪。”
豪泽尔轻轻呢喃。
既然是可以隐藏起来的武器，那一定就是带着魔力的武器吧，不仅能将这样的武器运用自如，还能飞到半空中，那个男人无疑是圣骑士。
“那把枪真是厉害极了，据说能最大限度地引出那位圣骑士的魔力呢。”
“他平时会被猫欺负也是因为没有使出魔力吧。”
“不过就算这样也实在太孬了点吧。”
男人们都“哇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有好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派到边境那边去了。”
“不是还传说他其实是‘七大罪’的成员之一吗？”
“和通缉令上的其中一个还是长得挺像的，但人家的脸才没那么凶呢，他不老笑眯眯的嘛。”
“是啊，而且如果他真是‘七大罪’的成员，就算赤手空拳怎么说也应该能打得过一只猫吧。”
男人们说着又开始高声大笑，可这时的豪泽尔已经听不进他们说的话了。
“……枪。”
“豪泽尔，你怎么啦？鸡肉都冷了，我给你热一下吧？”
“豪泽尔？”
听到格蕾丝的声音，豪泽尔才终于回过神来，他甩了甩头，从怀里掏出银币塞进老板娘的手里，就这么跑出了餐馆。
5.
“老妈！仓库钥匙！”
豪泽尔就像昨天那样大叫着冲进自家店里，从母亲手里一把抓过钥匙串便马不停蹄地往仓库跑去。
他一冲进仓库就目不斜视地走到墙边，抓起之前弄倒过的那支枪查看。
“……”
手心果然有种好像被吸住的感觉。
豪泽尔就这么拿着枪走出门外。
从仓库门外左拐绕到建筑后头，就能看到一片宽阔的空地，为了防止事故波及到近邻，铁匠工坊的周边一般不会起屋子住人。
这片空地的角落堆满了装着未经加工的矿石、木柴和煤炭的箱子。豪泽尔举起枪，瞄准了其中一个木箱。
“——！”
他清楚地感到从握着枪柄的右手腕中冒出一股魔力，螺旋般注入了手中的武器。魔力席卷了周围的空气，从枪头不断溢出，转眼间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旋风。
“……”
武器就好像和手腕融合在了一起般，可以看到在枪和自己的魔力中心之间划出了一条路径。
“……找到了！”
豪泽尔斜斜地举起枪，那细小却锐利而恐怖的旋风便卷起碎石，沿着他预想的轨道冲击前进，瞬间就将目标的木箱炸成了碎片。
“……”
豪泽尔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箱子里那些四下迸散的矿石一动不动。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豪泽尔一回头，便看到穿着工作服满头大汗的父亲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对、对不住，我把材料搞得乱七八糟的，但是——”
“别在意。”
父亲缓缓走近豪泽尔，碰了碰他手中的枪。豪泽尔将武器递给父亲后，他便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查看枪尖。
“已经有点开裂了。”
“咦……”
豪泽尔也仔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枪尖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缝。
“武器这种东西要根据使用人的情况来锻造，圣骑士的武器就更不用说了。我只是个技艺不精的普通铁匠，造不了高阶圣骑士用的特制武器，那些武器得拜托魔术师来做。”
“老爸……”
“你的魔力似乎已经达到那个程度了呢。”
父亲说罢咧嘴一笑。
“……我已经不能用老爸做的剑战斗了吗。”
豪泽尔刚说完，就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然固执地将能用父亲锻造的剑战斗一事视为父亲认可自己的证明。
他本以为父亲不会原谅从小就不听家里人劝告，也不继承家里的铁匠铺，只懂得随心所欲过活的自己。所以，他才开始产生了用父亲的剑战斗就好像在赎罪一样，或者说这就是让父亲承认自己的唯一方式的想法。
可是父亲那被络腮胡遮住的嘴角此时却轻轻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长大了啊，豪泽尔——想必德雷弗斯阁下和国王陛下一定会帮你找出一杆能使的枪吧。”
“老爸……”
豪泽尔愣在原地盯着自己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将挂在腰上的长剑取了下来。
“那、那我就——把这把剑还你吧。”
“不，你就拿着吧。虽然它应该不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但骑士还是在腰上佩把剑才比较像样。”
父亲说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工坊的方向走了回去。
豪泽尔静静目送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最后终于轻轻碰了碰腰间的佩剑，那与父亲如出一辙的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笑意。
